强忍悲痛的琐忆

强忍悲痛的琐忆
——叶老师永远活在我心中

星期日晚上，不到60天的女儿哭闹不止。豆大的泪珠，颤抖的哭声，仿佛已懂得诉说悲伤凄楚。夜深了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，正准备入睡，看到手机有个信息。噩耗！叶老师离去了……一个突如其来的惊雷。让我失神、落魄。
心情一夜不能平静。伤心、遗憾、懊悔……叶老师的形象在脑海浮现，历历在目，那么接近，又那么遥远……

认识叶老
认识叶老师是在四年级的一次师兄答辩会上。一个我们“崇拜”的师兄得意地介绍完他的设计之后，一把低沉而宏亮的声音接连提出数个问题，把师兄问得哑口无言，满头大汗。大家把目光投向提问者。那人就是叶老师。
依稀记得其中一个问题是：这个出现在你的设计中的构造详图是你画的么。未等师兄解释完，叶老师又重复了问题。师兄仍顾左右而言他，叶老师有点火了：你只需要回答，是，或者不是！
这简直是审判！后来才知道，一直以来，毕业答辩抽签抽中叶老师作评委的一组学生，无不是诚惶诚恐登上讲台的。这个老头为何要如此“刁难”年轻人？一年之后，我要面对他的刁难么？
这一次不寻常的认识经历，让我在毕业设计时多加“留意”这位叶老师。我发现，他反感虚浮的学习作风，不能容忍创作中的抄袭行为。经过几次面对面的方案指导，从战战兢兢到从容不迫，我了解了叶老师的为人。心目中考研的导师人选明确了。
考研放榜，我计算自己的排位，并列第七名。那年建筑系招生20多名，我肯定被录取，但报考叶老师的人选中，我与那名并列的考生并列第三名，而叶老师的录取名额只有三个，这意味着并列两者之中会落选一个。我凭着连年获奖学金的优势，自信地致电叶老师，希望他给我录取的明确答复。然而，大失所望。电话里，叶老师告诉我，建筑设计这门考试，加权计算。我虽然总分与另一名考生持平，建筑设计却比他低分。叶老师明确地说，你是第四名，而不是并列第三名。我着急了，我说您作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老专家，在入围名单中，难道没有自由选择权么。他说，我很难帮你，试想，假如你是第三名，而第四名考生向我求情，我把你淘汰了，公平么。我一时语塞。挂电话后，忍不住流眼泪了。这么“死板”而正直的导师，我反而越希望成为他的学生，而我将与他擦肩而过。
几天后叶老师给我打电话，说把我推荐给肖大威老师，“他年富力强，除了在建筑设计领域了得之外，在规划方面也颇有建树，跟从他比跟从我更好。”当时我哪里听得进这些，已经作好了考不上叶老师就放弃读研的最坏打算。不过叶老师的电话却令我的心情恢复了很多。
很奇怪我获得了叶老师的录取信。这一届叶老师招了四名学生，我想，是叶老师以“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”的身份向学校多申请了一个名额吧。为此我很感激，心想不能辜负叶老师的期望。

严谨治学
研究生须有论文发表才能毕业。很多学生都把课程论文修改一下投稿了事。为了完成任务，我把“传统建筑”课程的论文拿给叶老师批改，试图发表。一个星期后，叶老师找我谈，说你的文章远未达到发表的水准，我给你提些意见，最好理顺思路重写！叶老师和我谈了很多，基本上是他在讲，我一句也插不上话。这是一篇关于围棋的战略和传统建筑空间作比较的文章，叶老师说，研究围棋的人一看，笑你，研究建筑的人一看，也笑你。我心想，一篇课程论文要不要这么认真。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，说：你这么认真写，我没道理不认真批改。这似乎是唯一一句“夸奖”的话。
是真的夸奖么？我拿到文稿灰溜溜的走了。到宿舍打开一看，文稿除了油印的黒字以外，就是红色笔批改，几乎没有留下空白。真是惨不忍睹啊。收拾心情后，我试图阅读叶老师的批改。现在我还能想象当时翻开那份文稿所需要的勇气！当我阅读到最后一页，我不再畏惧那些红色的字迹，因为我感到红色字迹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！而最后一句批语让我哭笑不得：建议适当调整页眉页边空间，以便写批语。我一直记得这句话，之后我打印给叶老师批改的任何文稿，都有意放大行距、页边，并单面打印，以便批改。这样，我可以获得更多叶老师书写的经典的、可爱的语录！
第一篇论文投稿顺利发表，归因于叶老师的功劳，点燃了我认真撰写其他课程论文的信心。我陆续写了几篇跨越建筑与其他领域的文章。我坦白，纯粹建筑领域上的理论，自己一点心得都没有，干脆把视角放开，或许略有所获。得益于第一次被“打击”的锻炼，我也不怕被叶老师“泼冷水”，事实上他会耐心地帮我理顺思路，从来没有责备的表情。渐渐地我觉得有所启发，有所进步；而叶老师也不再有“远未达到发表水准”的“刻薄”评论了。他不但没有“打击”我研究其他领域的“不务正业”，反而建议我广泛阅读，横向拓展知识面。在他的建议下，我花了大半年在图书馆阅读波普尔、弗洛伊德、索绪尔、拓扑学、解构主义、乐理学、社会学等。虽然现在已记不得大部分内容（其实是太深不理解），但我十分怀念在图书馆的这段经历，这恐怕在我一生中惟在象牙塔里才有的机会。现在想来，没有叶老师的鼓励，谁会那么“傻”去看那些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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